自來台灣沒有親屬在身邊,而過去一直都以醫師的身份來看病人,很難真正體會視病如親的感覺,只有每天盡最大的力量,去協助病人直到自己無力支撐,躺下睡著為止。然這八年來離開臨床,過著誤人子弟的生活,已經漸漸離開那水深火熱的臨床。今一大早被老婆從醫院來電驚醒,說我岳丈身體一邊沒辦法用力,站不起來,腳無力。從職業的習性,第一個呈現在腦海中的就是「中風」,因是冬天,又是早上起床。記得我老師說中風不能等,就是半夜都可以打電話給他,因為延一分鐘病情就有所變化。所以不敢呆慢,臉也不洗早餐也不吃了,趕忙開車到丈人家裡。
第一眼看丈人病灶測的手可以拿柺杖,又和他一握手,心上的石頭就放下一半,因為已經確定不是中風,可是按其症狀和描述,接下來最可能的就是兩種原因,一是壓迫性骨折(compression fracture)引起的坐骨神經痛;二是椎間盤突出(HIVD,Herniated Intervertebral Disc)引起的坐骨神經痛。雖然這兩者比起「中風」好一些些,可是都還是大病,把丈人先送醫院再說。記得過去在醫院都有很多人拜託這個拜託那個,此一時彼一時,今天變成我開始從腦海中尋搜可以拜託的對象,此時有點後悔當初離開醫院,不然這些處治和檢查處方就可以自己來,不用拜託他人。幸好一到醫院就遇到老同事,他一通電話一切都在安排中,可是還是得等很久。最後骨科醫師的診斷和我的一樣,先安排照腰部X-光,來排除壓迫性骨折所引起的坐骨神經痛。X-光結果顯示脊椎沒有骨折,接著就只有照MRI來判斷HIVD。因為MRI需要排時間,故利用急診方法來進行排隊,本來一切都已安排妥善,但我岳父大人先天過敏體質,許多藥物不能用,當然不能用顯影劑,所以沒辦法照MRI,只好另排CT。當CT結果出來後已經是下午三點半,當骨科醫師看完結果報告後竟宣判不是HIVD。本來已排除中風之可能性,又不是後兩者,應慶幸才是,問題是折騰快一天竟然回到原點,不明原因。此時骨科醫師講了一句我以前一直想講,但因為認為此話太不負責而一直不敢講的話:「醫師又不是神,怎會什麼都知道」。或許這種話對別人而言會很生氣,但對我而言完全可以體會。最後不想也知道就是開一些消炎止痛劑,但藥吃後一小時還是沒有改善,而痛楚又加劇,眼看這樣下去,今晚他老人家恐怕無法睡覺了。
步出醫院時已經四點,但我丈人他老人家似乎已走不動,走兩步就痛得停下或坐下,一坐又痛得站起來,在車上除了躺著外,還得保持一定的姿勢。眼看不進一步處理今晚大家都別想睡覺了。開始找氣功師兄楊醫師安排作氣功診斷和治療,另一方面找了一些中藥來讓丈人泡浴,來減輕痛楚。因為大家都沒心情吃飯,買了些素廣東粥,一面開車到師兄處。
雖六點開始看診,但仍沒什麼病患,因為這裡只接受約診,而每一個病患之治療都需一小時以上的氣功推拿,這是以前氣功老師的規定。因為推拿處在二樓,要爬上二樓恐怕會更痛,故只好讓丈人先休息一段,讓痛楚減輕後才能爬上去。為了讓他可以上樓,所以又吃了一顆止痛藥,一小時後終於比較不疼,可以爬樓梯。最後經師兄氣功診斷後,結論竟是我丈人廿年前從樹上掉下來,衝撞到頭部的病灶所引起的疼痛,因為年級較輕時氣血較旺,氣還可以通暢,當年級較大時,氣的流通就會受阻,甚至不通而痛,而原本之頭部的病灶會牽引到下半身。一個半小時後症狀和疼痛真有所減輕。其頭部傷雖然早已縫合,也已沒有任何症狀,但如今卻被診斷為主要病灶,真是讓我們這些正規醫學院所訓練的醫生不知如何面對。這一天除了讓我體會到當病患家屬的緊張、無助和失措。更讓我無耐的就是今天的結果和我七年所學的不一樣,甚至連醫學期刊也找不到的答案。